
这事儿吧,挺有意思的,甚至有点哭笑不得。最近青岛在全球海洋城市里排了个第16,成了所谓的“中国北方引领者”。一堆报告和分析都出来了,说青岛科创策源牛,港口也活跃,但这个“引领者”的帽子底下,藏着一个我们这个时代特别典型的尴尬,一个关于“面子”和“里子”的经典人性寓言。
这尴尬在哪呢?报告说,青岛的海洋科技论文发表量,那是冠绝全球,占了全世界的十分之一。兄弟们,这是什么概念?就是全球海洋学家开会,甭管你来自汉堡、新加坡还是休斯顿,一聊起谁发的Paper多,都得对着青岛的方向拱拱手,说一句“久仰”。这面子,绝对是拉满了,简直是学术圈最靓的仔。但报告话锋一转,又说青岛在科技成果转化、海事服务这些“把知识变成钱”的环节,还差得远。
这场景熟不熟悉?太熟悉了。这就是典型的“叫好不叫座”。你想象一个场景,一个厨子,天天在美食杂志上发表惊世骇俗的菜谱,什么“分子料理红烧肉”、“低温慢煮麻婆豆腐”,理论体系一套一套的,把米其林评委都说得一愣一愣的。结果你到他开的馆子去,发现后厨乱得像个草台班子,灶是冷的,锅是锈的,服务员还问你:“先生,要不要来一碗泡面?”
这就是我们正在目睹的,一场宏大的、关于“创新”的集体行为艺术。我们对“创新”的理解,在很多时候,被异化成了一种对KPI的崇拜,一种对“纸面实力”的迷恋。发了多少篇论文,申请了多少个专利,建了多少个国家级实验室,这些都成了可以量化、可以汇报、可以写进PPT里向领导邀功的“硬通货”。至于这些论文有没有人看,这些专利有没有企业用,这些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成果能不能真的变成流水线上的产品,那似乎是另一个维度的、不那么性感、也不那么容易出政绩的问题了。
这种“唯KPI论”的逻辑,本质上是人性中对确定性和安全感的追求。搞真正的产业转化,那是要掉坑里的,风险极高,周期极长,失败是家常便饭。你跟十家企业谈合作,九家半觉得你是在吹牛批;你投一个新技术,可能三五年都听不见一个响,钱就没了。这对于任何一个需要“短期见效”的组织和个人来说,都是一场噩梦。但反过来,盖大楼、建平台、发论文,这些事儿的逻辑就比较硬,确定性强,投入和产出清晰可见,至少在账面上是这样。今年投入一个亿,明年就能多挂三块牌子,多发五百篇论文,PPT上明明白白,谁都看得懂。这就像炒股,你让他去研究基本面,研究产业周期,他头都大了;你跟他说K线图上出现了“死亡交叉”,他马上就懂了,因为那个图形是确定的。
我们似乎在用一种工业时代的、福特式流水线的思维,去理解后工业时代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创新生态。我们以为创新就像生产螺丝钉,只要把研发的投入加够,产出自然就会源源不断。可实际上,创新更像是在热带雨林里找一种特定的蝴蝶,它需要的是生态,是耐心,是无数次“无效”的寻找和一点点运气的结合。
这事儿,太阳底下无新事。你要是把时间往前拨个几百年,看看大明朝,那感觉就更清晰了。论“理论体系”和“文化自信”,大明朝那是独步天下,整个东亚的朝贡体系,就是一套以我为尊的“顶层设计”,其理论之完备、礼仪之繁琐,甩了当时还在海上当“野蛮人”的欧洲海盗几条街。郑和下西洋,宝船之雄伟、技术之先进,那也是当时的“顶尖论文”,是国家实力的终极展示。可结果呢?郑和之后,片帆不得下海。我们抱着最牛的“理论体系”,把海洋的大门给关上了。而另一边,那些连像样的国家都没有,由一个个草台班子般的“东印度公司”组成的海洋势力,却在制定着全世界的贸易规则,搞着最原始、最血腥,但也最有效的“成果转化”。他们没什么高深的理论,唯一的KPI就是利润,为了利润,他们可以去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,建立贸易站、搞航运保险、制定海事法律,把一张张羊皮纸上的合同,变成一船船运回欧洲的黄金白银。
你看,历史的玩笑就在这里。一个拥有最强“科创策源能力”的帝国,最终输给了几个连PPT都不会做的“海商集团”。为什么?因为帝国的KPI是“天朝威仪”,而海商的KPI是“真金白银”。一个务虚,一个务实;一个在乎面子,一个在乎里子。
回到青岛,乃至我们更广泛的经济图景里,这个历史的韵脚似乎又在回响。我们拥有了全世界最庞大的工程师红利,我们能集中力量办大事,建起最高精尖的实验室,这是我们的“宝船”。但我们的“东印度公司”在哪里?那些能把实验室里的蝴蝶标本,变成市场上畅销香水的“产品经理”在哪里?那些能为远洋货轮提供复杂金融保险、法律仲裁服务的“海事服务”生态又在哪里?这些东西,它不长在论文里,它长在市场里,长在那些琐碎的、混乱的、甚至是丑陋的商业实践里。它需要的是对“草台班子”的容忍,对失败的豁达,和对“利润”这个唯一硬道理的朴素尊重。
所以,那个所谓的“全球海洋城市竞争力”排名,我们看看就好。它就像一张体检报告,说你身高臂长,心肺功能强大,是当运动员的好苗子。但能不能成为姚明或者刘翔,看的不是体检报告,而是你愿不愿意天天泡在训练馆里,进行那些枯燥、重复、甚至会受伤的训练。当一个城市,或者一个国家,不再仅仅为“论文第一”而沾沾自喜,而是开始为“我们这里的海事律师费收到手软”、“我们这里的技术专利转化率高到投资人排队”而骄傲时,那才是真正“引领者”的祛魅时刻。
说到底,人类就是这样,总喜欢在荣誉室里数奖状,却常常忘了厨房已经十年没开火了,我们也不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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